說不出緣由, 姜昱遙車停在路邊, 沒下車, 繼續盯著謝緲的方向看。

也不知兩人在說些什麽，最開始謝緲的表情還稍微能和高冷沾上邊, 然而聊了沒幾句，溫和的笑容便又露出來。她穿著長款黑色大衣，長發披散至腰部, 烏黑柔順。下身是闊腿褲，一身寬松黑，卻更顯得別有韻味。

姜昱遙沈下心，手撐著下巴, 慢悠悠地看。

謝緲旁邊的男人他覺得眼熟, 好像在哪裏見過, 仔細一想便想到，這就是上次就醫鬧事件博人眼球的記者。姜昱遙不覺得謝緲會同這種人交好，但照常理說, 這種人不應該要敬而遠之？

姜昱遙挑了下眉, 面無表情繼續看。

呵呵, 她哪有要敬而遠之的意思。

路燈光暗，從謝緲頭頂傾瀉而下時被空間阻攔，光亮落到她身上時遜色不少。偏偏是這溫和柔順的光, 襯得她五官更是清明溫和，長睫撲閃，眼中像灌了水, 亮晶晶的惹人憐愛。

姜昱遙恍然記起高中時，同班的男生曾說過對謝緲的看法。

他們一致認為，謝緲除了性格脾性好以外，偶爾還會激起男生的保護欲。

當時的姜昱遙想到謝緲飛揚跋扈的樣子，對此說法不屑一顧，現在再看，他卻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他們說的話，不無道理。

只不過……呵呵，她沖著祝煒柔弱什麽？

姜昱遙深吸口氣，隨手掏出手機，手指點了謝緲的名字，可還沒接通，又迅速掛斷。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，覺得車內發悶，太憋，卻又不好開窗透氣。

胸膛一口氣胡亂躥動，躥得他腦仁疼。

姜昱遙煩悶時，手機又忽然開始震動。他一楞，低頭去看屏幕，是謝緲的電話，連忙接起來。

謝緲問：“姜昱遙，你車停在對面……幹什麽呢？”

姜昱遙扭頭看向車外，謝緲果然已經註意到他。姜昱遙心裏一慌，下意思找理由，然而平時不怎麽撒謊的他憋了半晌只憋出一句話。他道：“我……車壞了。”

謝緲同祝煒道別，小跑過來，敲了敲姜昱遙的車門，“車哪壞了，能修好嗎？”

姜昱遙睜著眼睛說胡話：“不清楚，咳，別管了。”他起身下車，道，“破車該換了，零件有問題，一直沒修利索，打車走吧。”

謝緲點頭：“好。”

無辜的車兄：“……”

你忘了你剛買我時對我的愛了嗎！

剛上出租車，還沒來得及報地點，姜昱遙的手機又響起來，這回是廖清冶。廖清冶難得聯系姜昱遙，後者頓了一秒，接起電話。

“昱遙，今天我過生日，以前幾個老朋友都來了，你也過來聚聚？”

姜昱遙示意司機稍等片刻，道：“我和謝緲在一起，不方便。”

廖清冶笑：“這有什麽不方便，一起帶過來，好幾個人都是帶著女朋友過來的。哦，還有一個是直接帶著老婆兒子來的，還差個謝緲？”

這些年來廖清冶對姜昱遙其實還不錯，姜昱遙家裏那邊，也多虧廖清冶時常周旋。尤其是剛上大學那陣，家裏管得嚴，姜昱遙的所有資金都被凍結，連交學費的錢都沒有，還是廖清冶瞞著林老爺子先借給他一部分錢。

姜昱遙想了想，點頭同意。他掛了電話，向司機報出地址。

謝緲奇怪：“不是去我家嗎，這是要去哪？”

姜昱遙道：“廖清冶家，他過生日，讓我去湊個熱鬧，你不想去？”

“沒有。”謝緲搖頭，“我見過他，他人看起來不錯。”

姜昱遙餘光瞟過去，“你周圍的男人看起來都不錯。”特指祝煒。

謝緲一楞，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姜昱遙的意思，她捏著耳朵費力地想，恍然想起點什麽。謝緲歪頭看他：“姜昱遙，你吃醋啊？”

姜昱遙耳根迅速爆紅。

他手捏緊手機，心臟不規律地跳動兩下，這才斂起神色回道：“你又抽什麽瘋。”

謝緲不管不顧地湊過來，半趴在他身上：“你剛剛明明早就到了，卻把車停在路邊，就算車壞了，你下車叫我聲總可以吧？姜昱遙，你是看見我和祝煒說話，吃醋了吧？”

姜昱遙：“……沒有。”

謝緲伸出一只手，挑起姜昱遙下巴，努力蓋住心中的歡喜。她半揚著唇，道：“姜昱遙，你說我長得好不好看？”

姜昱遙漆黑的眼睛瞟過去：“……還行？”

“……，什麽叫還行，好看就是好看，不好看就是不好看。”

姜昱遙：“好吧，那就好看。”十分勉強的口氣。

這一幕看得司機叔叔直發愁，他時不時看眼後視鏡，惡狠狠地瞪著姜昱遙。

什麽破男人，連句好話都不會說！偏偏這種男人還有女人喜歡，可憐他能說出花兒來的嘴了，二十多年都沒談過戀愛，嚶嚶嚶。

後排的謝緲已經替司機教訓了姜昱遙，她一把拍在他後腦上，撇嘴道：“怪不得不招女孩喜歡，活該。”

姜昱遙揉揉耳朵，頭更疼。

兩人趕到廖家已經接近八點，好在廖清冶這群狐朋狗友一向玩得晚，八點鐘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。姜昱遙到時，廖清冶親自出門迎接，看見謝緲便沖她點頭致意，笑容溫溫吞吞：“謝緲也來了，快進。”

“廖經理。”

“不用這麽客氣，叫我清冶就好。對了，昱遙，這次連老幺都帶兒子來了，幸好你帶了謝緲，不然你這萬年光棍，準被灌酒。”

姜昱遙淡笑，“他是闖禍結婚，不一樣。”

老幺高三畢業時和一女孩子好上，不小心闖了禍，剛到結婚年齡就把人娶進了門，現在孩子都能上街去打醬油。

謝緲挑眉：“說的我們好像是自由戀愛似的。”

女追男，男方又拽得很，謝緲怎麽看都覺得這和自由戀愛沒關系。

姜昱遙點頭：“對，是你強迫我。”

謝緲：“……”

進了客廳，廖家比謝緲想象中要清凈，只聚了不到十人，還要算上廖家的傭人以及廖清冶的妹妹廖煙。姜昱遙能來，廖煙最高興，但聽哥哥說姜昱遙還要帶著謝緲後，氣就不打一處來。

她跟姜昱遙認識那會，謝緲還知道在哪貓著呢，怎麽就被她先劫走了？

廖煙記得很清楚，她生活在廖家，懂事早，從小她便察覺出父親總是有意無意把她和姜昱遙放在一起，有一次甚至還開起娃娃親的玩笑。能在這種環境生存下來的都是人精，廖煙明白，父親這是希望她能和姜昱遙結婚，綁上林家這棵大樹。

然後廖煙便一直朝姜昱遙努力。

剛開始那會，姜昱遙標準一副乖乖相，對林長治唯命是從，廖煙不喜歡。等姜昱遙積攢多年的青春期一同爆發，去做醫生與接管公司再無緣時，廖煙反倒越看他越有味道。

本以為姜昱遙是自己的囊中之物，哪知道途中跳出來個謝緲，話都不說一句，就把人搶走了。廖煙覺得憋屈。

姜昱遙和謝緲手挽手進門時，廖煙就冷冷地看著他們。

謝緲一眼便察覺到廖煙的不友好，她朝她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氣大傷身，對皮膚也不好。”

廖煙立刻收了怒容，掏出小鏡子，左看看右看看。

姜昱遙不重要，可別毀了她這張寶貴臉才是，她這張臉，可是圈裏有名的純天然，姜昱遙居然看不上，真是瞎。廖煙照夠鏡子，癟著嘴，扭著細腰走到謝緲身旁。

她平時走路倒不會這麽誇張，演員都上過禮儀課，表情管理也要到位，只是看見謝緲，就忍不住炫耀炫耀自己的資本。

然而還不等謝緲開口，廖煙便被自家哥哥拆了臺：“行了你，謝緲比你身材好，長得也比你好看，一邊玩去。”

廖煙：“……哥！”

廖清冶帶姜昱遙去見了見許久沒見面的朋友們，這些人都是富二代，從小認廖清冶做老大的那種。自從姜昱遙轉行做醫生後，他們對姜昱遙的態度也有改變，玩笑之餘多多少少帶了尊敬的意思。

倒不是為醫生這個名頭，就是因為姜昱遙做了他們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。

現在，富二代們顯然對姜昱遙沒什麽興趣，他們更感興趣的是謝緲。

“這就是嫂子吧，啥時候結婚？”

“哎，嫂子有點眼熟，好像在哪見過。”

“……昱遙，這該不會就是高中那會的嫂子吧？！”

一陣驚詫後，謝緲靦腆笑笑，點頭承認。剛點完頭，又覺得不對勁，姜昱遙還什麽都沒說呢，她上趕著幹什麽？謝緲看向事不關己的姜昱遙，踢了他一腳。

謝緲力氣不小，且出手穩準狠，姜昱遙悶哼一聲，從沒受過這打。

關鍵是還不能還手。

姜昱遙壓住疼，斜睨謝緲一眼，對其他人道：“你們喝，我們坐坐就走。”

大家夥哪能願意，姜昱遙被三四個男人按到座位上，緊接著兩杯白酒就灌了下去。謝緲不好打擾，便走到一旁喝果汁，她其實也想嘗嘗白酒的味道，記得戰亂紛飛時，喝口酒都是奢望。

不過姜昱遙的朋友都在，謝緲決定還是維持自己的形象。

悶頭喝了會果汁，廖清冶端著雞尾酒過來，問：“嘗嘗？我自己調的。”

謝緲接過來，看著廖清冶坐下，她低頭抿了一小口，緊接著綻出笑容。她笑道：“好喝，恩，像飲料。”

廖清冶白了她一眼，“損我呢吧。”

“哪能，你每天打理公司，還有心學這個？”

廖清冶手指輕輕摩挲高腳杯，目光暗了下去，他低聲道：“我就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，是不是挺奇怪。”

謝緲搖頭，“挺好，工作之餘可以放松放松。”

廖清冶笑了，擡起頭道：“你還真會安慰人。對了，你和老姜打算怎麽辦，我什麽時候能喝上喜酒。”

“這個你要問他，我隨意。”

……

那頭喝得正歡。

喝得多了，便開始說胡話，有人瞇著眼往謝緲和廖清冶的方向瞧去，開口時嘴裏滿是酒味，他道：“廖哥怎麽回事，他是不是看上那妹子了？”

另一人伸手打他，“胡說什麽，謝緲是昱遙的女朋友。”

姜昱遙捏著眉頭，餘光順勢看過去。他看見廖清冶正仰頭和謝緲說什麽，謝緲手裏拿著一杯雞尾酒，臉蛋紅撲撲的。姜昱遙甩了甩頭，醉意消散許多。

“可是你看廖哥那樣子，你們以前誰見過？你見過嗎，還有你，你見過嗎？”

“那倒是沒有。”

“這不就得了，多奇怪。”

姜昱遙直起身子，輕咳一聲，周遭人瞬間靜默。

互相看看，有人站出來打圓場，“昱遙，你別多心，他們開玩笑呢。”

姜昱遙放下酒杯，道：“我酒量不行，今天就喝這些吧，你們繼續喝，我去陽臺吹吹風。”

等姜昱遙起身離開，剩下幾個人才敢開口說話。

“你說說你，平時就管不住那張嘴，就不能少說幾句？”

“……我不是一時忘了。”

……

露天式陽臺，風大。

姜昱遙站在陽臺吹了會風，醉意才逐漸散光。他酒量其實不算小，高三剛畢業那會作死，偷偷喝了不少，本想來一醉解千愁，喝了以後才發現，自己還特麽的有個千杯不倒的體質。

這就很尷尬了。

廖家庭院闊綽，綠葉變黃葉，鋪滿石板小路。有傭人站在樓下打掃枯葉，姜昱遙俯身看了會，聽到身旁有人沖下喊：“伯伯，明天再掃，你先回去休息吧。”

姜昱遙扭頭看去，是廖煙。

只穿了件白色小衫，下身是長裙，看起來隨意的打扮，到了大明星身上卻也顯得時髦許多。她一手拿著指甲油的瓶子，喊完那句話後，便低頭塗指甲油。

氣味嗆鼻。

姜昱遙看了她兩眼，轉身要走，廖煙叫住他：“真厲害，你都不會吃醋的啊？”

姜昱遙腳步頓住，偏過頭，“吃醋？”

“我哥和你女朋友聊得那麽開心，雖然他們倆沒事我們都知道，但是個正常人不都會吃醋？”廖煙撇著嘴，“幸好我沒和你在一起，和你這種人談戀愛真沒勁，一點都看不出來你喜歡人家。”

話有些刺耳，姜昱遙心一緊，一言不發，擡腿便走。

廖煙辦個了鬼臉，小聲嘟囔：“沒見過這種時候都不說話的，澄清和我的緋聞倒是挺迅速，奶奶個腿……呸，不能罵人。”

也不知道是不是偶像劇演多了，在廖煙看來，這種時候就該沖上去，和廖清冶打一架才對。

大廳內，謝緲過來尋姜昱遙。

方才姜昱遙去陽臺時，謝緲便察覺出不正常，她覺得他情緒不對勁。看見姜昱遙從陽臺回來，謝緲連忙走過去，望了陽臺一眼，問：“幹什麽去了？”

姜昱遙微低頭，耳根還是紅的，只不過這次紅是酒精作用。

他道：“頭有點暈，出去吹吹風。”

謝緲皺眉，“怎麽喝這麽多，先回去吧，這裏離你家比較近，我先把你送回去。對了，你的車拖回來了嗎。”

姜昱遙搖頭：“你要是想玩，就留下來玩會，一會估計他們還有別的活動項目。”

“不用。”謝緲伸手拽他往外走，“去和廖清冶說一聲，我送你回家。”

姜昱遙這次沒再吭聲。

廖清冶聽到那幾人的對話，也沒再留姜昱遙，等人走後，倒是把那幾人先教育了一通，“你們什麽都不知道，就別亂說話，知道嗎？”

其餘人低頭認錯：“喝多了，以後不會了。”

離開廖家，謝緲剛想叫出租車，被姜昱遙攔住。他看著距離馬路不遠的路程，道：“走走吧。”

謝緲有點緊張，伸手扶住他，“喝完酒吹風好嗎？”

“沒事。”

他側身牽住她的手。

謝緲歪了歪頭，覺得他今晚真是不一樣。

晚風清高，姜昱遙牽著謝緲走了幾步，越走心越沈。

走到馬路邊，車輛呼嘯而過，謝緲剛想伸手攔出租車，卻被姜昱遙拉了回去。謝緲擡起頭，眉頭擰在一起，開口想說些什麽，卻又不知從何說起。

還是姜昱遙半擁著她，輕聲道：“謝緲，聊聊吧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先走會感情戲=。=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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